第75章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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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引蛇出洞
微熹的晨光灑落在別墅的院子裏， 洛逾白才從書房裏走出來，他花了一夜的時間聯系上了所有學醫的朋友。剛來到樓梯口，就看到同樣精神不濟的林聲笙。
對方顯然已經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 開口道：“你帶夕照去看看二老吧， 具體在哪個醫院問你爸爸。
“還有小虞……你問問他吧。”
“好。”洛逾白應聲，明白林聲笙的心結，他沒多一句話。
*
香軟的幼崽是被洛夕照揉醒的，睡飽了的小家夥也不哭，眼睛還沒睜開就笑著要找姐姐， 乖的不得了。
洛夕照笑著問道：“這麽想我？”
洛虞認真點頭， “小虞想噠。”
待洛夕照幫他抹好香香， 洛虞突然問道：“今天也沒有壞帕帕嗎？”
洛夕照蹲下身問道：“小虞這是想爸爸了？”
聽到這裏，小家夥咬了咬小嘴， 蹲下身拉開浴室櫃的抽屜，“壞帕帕沒有香香， 介個送給他。”
這是一瓶還沒有開封的寶寶霜。
洛夕照笑的不行，“那我們一會兒去找他， 然後小虞親自送給他。”
洛虞顯然不明白姐姐在笑什麽，眨巴著大眼睛點了點腦袋，覺得也不是不行， “那窩……把介個裝進鴨鴨包包膩。”
看著洛虞已經開始一件一件整理自己的鴨鴨書包，洛夕照才問道：“小虞這是答應要去了？爸爸在醫院， 那裏還有小虞害怕的爺爺奶奶和小叔叔，你也要去嗎？”
上一秒還在認真疊著小手帕的幼崽著急了，“壞帕帕為什麽在醫院， 他生病病惹嗎？”
洛夕照搖了搖頭，“不是爸爸生病， 是爺爺奶奶生病了，我們要去探望他們，小虞會害怕嗎？”
洛虞猶豫了，他站在原地回想上次見面的場景，想象不出來那麽高、聲音那麽大的爺爺為什麽會生病，最後緩緩道：“生病病很難受惹。”
洛夕照點頭，“對。”
洛虞繼續道：“生病病就沒有膩氣裊。”
洛夕照：“對。”
洛虞心虛的捏了捏小手指，“沒有膩氣就不能欺負崽崽裊。”
洛夕照總覺得這話乍聽沒有問題，仔細一聽又不太對味，“……算對吧。”
洛虞這才放心的繼續填自己的鴨鴨肚子，“那窩們走吧。”
*
醫院的走廊上，洛曜之透過玻璃看向病床上的兩位老人，再看向面前的洛聞濯，欲言又止。
“我沒還來得及和孩子們說。”洛聞濯還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洛曜之：“讓孩子們來在二老面前轉一轉，至少讓他們有點念想。”
“逾白和夕照會過來的。”
想到上次洛虞看到他們嚇哭的模樣，洛曜之也不好強求，這也是他們全家都愧對的孩子。
病房裏傳來動靜，兄弟倆先後走了進去。
小瞇了一會兒的洛父已經下床，伸手調節著老伴的輸液環，看到倆人也沒什麽情緒。
洛曜之開口道：“我去讓人送餐。”
洛父：“不用，餓了就自己去吃，這裏不用人守，有我在就行了。”
偌大的病房裏冷冷清清。
直到走廊裏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隨後病房的門就被敲響，洛夕照輕手輕腳的推開門，將腦袋探了進來。
看到病房裏的三人，她壓下心裏的別扭，嘴甜的開口道：“爺爺，小叔，爸爸。”
她的出現顯然融化了洛父冷硬的表情，沒有撐手杖的左手朝洛夕照招了招，“快進來，小心傷著脖子。”
洛夕照這才推開門，露出站在她身後的哥哥，和因為緊張抱住哥哥大腿的洛虞。
洛父看到眼前整整齊齊的三個孩子，眼眶一酸，快步往前走了兩步，就看到洛虞將臉往哥哥的腿上藏了藏，這才停下了步子。
“鍋鍋……”
洛逾白伸手揉了揉幼崽細軟的頭發，開口道：“祖父，二叔，父親。”
洛虞小鹿般單純的黑眸打量著眼前的幾人，然後歪了歪小腦袋，繞過洛父看向後面的洛聞濯，他伸手摸了摸背在身後的鴨鴨書包，抿著小嘴巴不敢說話。
洛聞濯立馬感受到了兒子的召喚，兩步上前就蹲在洛虞面前，摸了摸他的小臉問道：“小虞吃早飯了嗎？”
洛虞點點頭，小聲道：“次裊，媽媽做惹。”
洛聞濯朝他伸出手，“那爸爸抱抱，抱抱就知道小虞有沒有吃飽。”
幼崽為自己發聲：“窩次飽飽裊。”不過還是乖乖的張開胳膊讓壞帕帕抱了起來。
巨大的體型差襯的洛虞更小了，洛聞濯顛了顛手臂，然後道：“小虞說的沒錯，確實吃飽了。”
洛虞被踮的‘咯咯咯’笑了起來，待對上兩個陌生的面孔才抿了抿小嘴停下。
洛聞濯只當沒有發現，笑著哄道：“這是媽媽說過的爺爺，小虞還記得嗎？”
洛虞烏黑透亮的眼眸對上洛父的臉，媽媽說過的話小虞都記得的，他緊張的攥緊了壞爸爸的襯衫，點了點頭，“小虞記得。”
洛聞濯摸了摸幼崽的頭發，“真的？那這是誰？”
洛虞的小奶音輕輕的，“系爺爺。”
洛父的胸口一軟，這聲‘爺爺’他等了三年。他側過臉，揚了揚頭，才強撐著沒有在小輩們面前失態。
過往他一直擔心入土前都不能聽到洛虞叫一聲爺爺，如今他聽到了。現在他又開始擔心自己入土前還能不能找到血脈相連的女兒，能不能聽到她叫一聲爸爸。
看到他這番似笑似哭的表情，洛虞轉過腦袋伏在洛聞濯的胸口小聲問道：“壞帕帕，爺爺見到小虞不開心惹嗎？”
“沒有。”這句話是洛父搶答的，“爺爺沒有不高興，爺爺是見到小虞太高興了才會這樣。”
幼崽試探的直起身，雙手圈著洛聞濯的脖子，輕聲問道：“真惹嗎？”
“真的，小虞這麽可愛，這麽聰明，爺爺看到你只會更開心。”心裏再苦只能不斷的往下壓，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高興點，就怕嚇到幼崽。
洛虞很奇怪，這個爺爺為什麽要撒謊，他看到了，爺爺的心裏明明很難過。
一旁正睜大眼睛觀察的洛夕照就感覺肩膀被拍了拍，立馬醒悟過來，揚了揚手裏的保溫桶，“這是從家裏帶過來的營養粥，我給你們盛，奶奶的那份留著醒了喝。”
“好，好，好。”一連三聲都是洛父說出來的，哪裏還有面對洛聞耀兄弟倆的冷淡。
粥剛盛出來，床上的人就醒了，目光落在圍著幾人打轉的洛夕照身上，淚水順著眼尾沒入發髻。
洛虞眨巴著眼睛，附在壞爸爸的耳邊，小聲道：“介個奶奶腫麽哭裊？”
他以為的小聲，卻不知所有人都在看他。
一時間所有人都往床鋪間看過去。
“奶奶。”率先出聲的還是跳脫的洛夕照，機靈的她壓下了以往滋生的種種不快，努力展現著自己活潑的一面。
洛母伸手握住洛夕照的，透過這張臉仿佛看到了那個未曾見過的孩子，一想到她或許根本就沒有一天這麽恣意快活過，胸口疼的都快喘不過氣來。
洛曜之已經將病床搖了起來，洛夕照親昵的靠在床邊，一邊幫她擦著淚，一邊道：“奶奶是想姑姑了嗎？你不要哭，我們一起幫你找，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奶奶要快點好起來才對，等姑姑回家了就會見到一個健康的你，到時候我給你選最好看的衣服，做最好看的發型。”
在容貌酷似女兒的孫女的疏導下，洛母狠狠的大哭了一場，接著又被哄著餵了大半碗粥，才緩了過來。
洛聞濯感受著被打濕的胸膛，即心疼又心軟，洛虞露出來的雙眼濕漉漉的，他擡手擦掉停留在幼崽臉頰上的淚珠，拍了拍懷裏這個敏感的小家夥。
好不容易將人哄住，洛夕照就驚呼道：“洛小虞，你哭什麽？”
洛虞沒想到自己哭鼻子的事竟然會被姐姐大庭廣眾之下揭穿，在眾人的註視下他緊張的打了個哭嗝，然後才想起來要將自己藏起來。
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露出半個眼睛，見大家都在看著自己，才小聲的解釋道：“奶奶哭裊，小虞也想哭。”
小模樣可憐又可愛。
姐弟倆這麽一打岔，病房裏悲傷的氣氛回暖了很多，二老雖沒有徹底放下骨肉分離的痛，可至少三個小輩也分散了他們一大半的精力。
洛虞坐在壞爸爸的懷裏，見他長大嘴巴三兩口解決掉碗裏的粥，貼心的褪下背後的鴨鴨書包，從鴨鴨肚子裏掏出包裝精致的濕紙巾，打開後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抽出一張遞了過去，“香香擦臉臉。”
洛聞濯當然不會拒絕兒子的好意，在他的註視下仔細擦了擦嘴角。
可是這樣顯然還不夠，洛虞已經等不及的伸手去指揮，“介膩……介膩……還有介膩……”
直到洛聞濯將整張臉都擦了個遍，他才乖乖坐好，又從鴨鴨書包裏翻出了自己準備的寶寶霜，“壞帕帕打開。”
綠色的青蛙造型看上去格外眼熟，還沒打開他就已經想到這是什麽。
果然，青蛙肚子剛打開，洛虞就伸出嫩嫩的小食指取了一點，然後碰了碰他的鼻梁，之後是額頭、臉頰、下巴，反覆幾次後還貼心的親自教了起來。
“膩要介樣……介樣……再介樣，膩就系香香惹壞帕帕裊。”
看著洛聞濯在自己的教導下一步步完成了抹香香，幼崽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後一本正經道：“壞帕帕記住惹嗎？膩系大銀裊，大銀都要寄幾抹香香，媽媽說噠。”
洛聞濯配合的不得了，“謝謝小虞，爸爸記住了。”
洛虞點了點小腦袋，“不用蟹。介個系窩送給壞帕帕惹寶寶霜，膩喜翻嗎？”
洛聞濯：“小虞送的，爸爸當然很喜歡。”
洛虞這才開心的翹了翹嘴角，壞帕帕果然很喜歡，這也是小虞最喜歡的香香裊。
洛聞濯感受著難得的親子互動，心軟的不行，這樣的溫情只要能偶爾來一次，就能讓他續航很久很久。
忽的靈機一動道：“但是爸爸一會兒要去工作，這個香香先寄存在小虞的包包裏好不好？每次小虞抹香香的時候都可以提醒爸爸。”
洛虞想了想，覺得好像也可以，壞爸爸是會忘記抹香香惹，可是小虞不會忘記，小虞會提醒壞爸爸的。
“那…好吧，窩會提醒壞帕帕噠。”洛虞這才將小青蛙重新裝到鴨鴨肚子裏，拉上拉鏈，再背到身後。
重新在爸爸的懷裏坐好後，幼崽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盯著自己，他緩緩仰起小臉，“壞帕帕，他們腫麽都看著小虞？”
洛聞濯伸手把他往懷裏摟了摟，“因為小虞太可愛了，他們都在嫉妒爸爸。”
洛曜之心裏的難受也被這一幕驅散了不少，多少明白了自家大哥的用意。
洛父的目光中有對洛聞濯的嫌棄，也有對幼崽的眼饞，催促道：“吃飽了就去忙，窩在這裏成什麽樣子，有三個孩子陪我們老倆口就行了。”
剛剛還說不用陪的人，改起口來好不心虛。
“這些年聲笙把小虞教的真好。”病床上的洛母道。
洛夕照第一個認同：“嗯，小虞超級好，聰明、可愛、善良、貼心。”
洛虞被這樣大聲的誇獎弄的不好意思起來，扭了扭小屁屁，面對這麽多人，到底還是沒說話。
洛聞濯將小家夥放在地上，耐心解釋道：“小虞今天跟著哥哥姐姐好不好？爸爸要去工作，爭取晚上回去陪你們吃飯。”
洛虞認真的點了點小腦袋，最後還不忘加了句，“媽媽已經給小虞買了超級超級多惹奶粉，壞帕帕辛苦工作……給姐姐買漂釀惹衣服……給鍋鍋買大車車，壞帕帕加油哦～”
“爸爸知道了。”洛聞濯簡直被兒子安排的明明白白，站起身和洛曜之一起出了病房。
在幼崽看不到的地方，洛聞濯臉上的笑意散的一幹二凈，哪裏還有剛剛傻爸爸的模樣。
看到洛聞濯離開幼崽才轉過小臉，看向病房裏的幾人，然後挪著小碎步，一點一點的移到哥哥的腿邊，伸手抱住哥哥的大腿，然後才敢放心的用眼睛熟悉環境。
因為這場變故，洛逾白放下大部分的工作，白天和弟弟妹妹在二老面前盡孝，給洛聞濯和洛曜之抽出時間去追查多年前的舊事和人。
至於林聲笙，雖全程靜默，卻也並不阻止孩子們前去探望。
洛母一連在醫院住了三天，情況才稍微穩定住。
而洛聞濯這邊的狀況卻不太樂觀，十幾年前就消聲滅跡的人現在再找無異於大海撈針。
更何況他們連一個大概的方向都沒有，這種情況下他們只能雙管齊下。
治療中心那邊沒了洛家人保駕護航，洛序秋的待遇與普通人無異，沒兩天就被轉移到集體管控中心，實際上就是暴力傾向嚴重，治愈無望且有犯罪前科的那一撥，緊急時刻會被第一個舍掉的群體。
相應的，那裏所有的生活設施也就是剛剛合格。
一開始誰也不敢提出把她往這種地方轉移，盡管洛二少親口說了那樣的話，網上也鬧的大，可到底是曾經被當作女兒養了三十多年，誰知道什麽時候就被曾經的父母惦記起來，到時候倒黴的可就是他們了。
可是她鬧得實在太狠，最後還是一向溫和有禮的張醫生把她當成特殊案例在交流會上說了出來，院方迫於外界壓力，再加上有張醫生頂鍋，最後才被順利轉移。
消息傳出來的時候原本還持觀望的人群坐不住了，按這樣的發展，她是被洛家徹底放棄了。
短短兩天，被轉移進來的患者越來越多，精神和軀體的折磨，讓洛序秋第一次體驗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
同時監控著這裏情況的不止是洛家人，還有一雙藏在背後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這裏，姚理芝一次次想要將自己的人按插進去，一次次失敗，明明是個‘三不管’地帶，卻牢固的好似一個鐵桶。
自從洛序秋被轉移到這裏，她就失去了所有消息，明知道這很可能就是個陷阱，可還是忍不住想要親自去探一探。
殊不知，從她的雙腳踩在這片土地上開始，自己就已經成了別人的獵物。
既然是集體管控中心，那麽在這裏發生什麽都不稀奇。
醫院的長廊上是日積月累的鐵銹味，衛生間的方位傳來細細的水流聲，間或幾聲奇怪的囈語。姚理芝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景，忍不住促起眉頭，對洛序秋的擔心更多一分。
沒有消息來源，她只能一間一間病房的找了起來。
食堂的大擺鐘突然敲了起來，渾厚的聲音剛好響了十二下，下一秒病房裏傳來一陣淒厲的叫聲。
走廊上的姚理芝心頭一震，立馬往裏沖。
走廊盡頭的房間裏，姚理芝剛到，就看到洛序秋被摁在地上群毆的場景，母性的本能讓她的雙眼立馬紅到充血。
“幹什麽，你們都幹什麽？全部給我松開她。”病房的門從外面都有一個鐵栓，既能防止患者跑出來，又能在突發情況下讓護工輕易打開。
此刻姚理芝就很輕松的打開病房門，任她用力扒拉著圍著洛序秋的人群，可那點力氣也根本沒有，甚至被揪著頭發扇了兩巴掌，直到她從口袋裏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武器。
滋滋的電流聲一眨眼放到了其中倆人，剩餘幾人才忌憚的往後退了退，露出中間鼻青臉腫的洛序秋。
姚理芝驚呼一聲：“怎麽這麽多傷？”
地上的洛序秋費力的睜開腫脹的眼睛，也只能看到一個不甚清晰的身影，只得開口問道：“你是誰……是誰讓你來的……是二哥對不對？”
“不是，和那家人沒有關系，我先帶你出去，你受傷了。”
“你是誰？”自從來到這裏洛序秋沒有合過一次眼，這麽長的時間已經足夠她想明白所有的事，一想到某個可怕的可能……
“你到底是誰？我不認識你，為什麽要幫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的出現毀了我洛家大小姐的身份？你滾，你滾啊！”
“等出去了我什麽都告訴你，你先和我走。”看出洛序秋的精神狀態已經陷入瘋魔，姚理芝只能順著來，卻沒有註意到身後的人群中倆人有計劃的散開。
“等你出去了，哪怕是再見一面洛家人都有機會，在這裏耗下去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地上的洛序秋果然安靜了下來，“對，我要回家，我要回洛家……”
趁著姚理芝伸出雙手去扶，飛來一腳揣在她的肩膀上，一聲脆響，是胳膊脫臼的聲音，手上的武器也飛了出去，幾人重新一擁而上。
直到房間裏的尖叫聲越來越小，圍毆的人群慢慢散開，母女倆被拖到對面的病房，這裏早就有人等候已久。
“姚院長，別來無恙。”男人的身影被頭頂的燈光拉的老長，猶如巨大的牢籠，將她牢牢鎖在原地。
“洛大少爺。”
洛聞濯拉過身後的椅子坐了下來，“嗯，不錯，我就喜歡這種直來直去的談，沒耐心拐彎抹角。”
姚理芝的眼神看向他身後的洛曜之，“洛二少。”
“不用這麽客氣，畢竟姚院長對洛家人應該很熟了。”
姚理芝：“你們剛剛就一直在這裏？”
洛聞耀：“恭候多時。”
姚理芝：“所以欺負她的人也是你們安排的？她畢竟叫了你們三十多年的哥哥，你們怎麽能下此狠手，她就算被打成這樣，依舊記得自己是洛家人，依舊記著自己的二哥會來把她救出去，你們就是這麽對待她的信任的？”
洛聞耀：“第一個問題，人不是我們安排的，她的仇家應該比你多。第二個問題，那不是信任，是她為非作歹的籌碼。”
洛聞濯：“姚院長還有什麽問題？你要是問完了就該輪到我了。”
姚理芝：“你們不是都查到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她當時才出生兩天，什麽都不知道，她是無辜的，三十多年的陪伴當真比不了血緣兩個字？”
洛曜之：“是，查到了，但是肯定沒你知道的詳細。對，她比不上。”
他已經明顯耐心告罄，聲音越發強硬，“姚院長的問題我都認真回答了，接下來也要請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是會生氣的。”
“第一個，這麽多年的親子鑒定報告，背後操作的是你？”
姚理芝閉了閉眼：“是。”
“第二個，當年你將兩個孩子抱錯，不管不顧，十多年後為什麽又找上門去？”
姚理芝擡眼看向洛聞濯：“我見她有舞蹈方面的天賦，想要彌補她，想要送她出國深造，拜入名師門下。”
洛聞濯的臉冷了下來，“撒謊！你是發現盡管你把她丟到那個沼澤地，她也沒有越陷越深，反而憑著一身韌勁闖了出來，學了舞蹈，被京大破格錄取。你發現你再也蓋不住她身上的光芒，你怕她撞上洛家人，你怕你自己的女兒暴露。”
姚理芝：“我沒有！”
洛聞濯冷笑，“第三個問題，當年的那場車禍和你有沒有關系？”
地上的人猛地擡起頭，“沒有！那就是一場意外，我再怎麽樣也不會拿人命開玩笑。”
洛聞濯：“所以出事後，你想過讓她去死是麽？”
姚理芝搖頭：“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
洛聞濯：“最後一個問題，她，現在在哪？”
姚理芝：“我不知道。”
洛聞濯冷笑道：“你以為我會信嗎？”
身後的門被打開，有人進來拖著洛序秋就要往外走，姚理芝見狀立馬撲上去死死抱住她。
“我說，我都說，但是我要先替秋秋處理傷口。”
洛聞濯：“這點皮外傷你就如此著急，當初她失去雙腿，你救過她嗎？”
身後洛曜之已經拿起一旁的藥箱，在她面前蹲了下來，“藥箱可以給你，但是你應該知道，藥，是治病的，反覆的吃，就說明她會反覆的生病，有些傷是可以避免的。”
姚理芝憤怒道：“連你也要這麽對她？”
洛曜之：“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妹妹現在在哪？”
“呵……呵呵呵。”姚理芝一邊處理著洛序秋的傷口，一邊冷笑。
直到將洛序秋的外傷處理好，又餵下止疼的藥片，才緩緩道：“我說不知道不是騙你們的，因為她一出國就切斷了和我的聯系，聯系好的醫院和學校都沒有去，我是真的不知道她的消息。”
洛聞濯招了招手，“這裏的探視時間是多久？”
“十五分鐘。”
洛聞濯：“那我們已經屬於嚴重超時，將人送回去。”
姚理芝：“不要，我還知道點別的。”
洛聞濯的眼神忽的變得兇狠，“姚院長，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錯過了，下次你們母女見面就要等到半個月以後了，外面還有人排著隊的等著進來，就是為了見一見你的女兒。”
姚理芝的語氣加快：“她不在M國，那樣的傷勢不可能不找醫院接手，我查過M國所有州的醫院都沒有她的信息，她肯定是出境了，你們順著她的傷去查肯定能查到點什麽。”
洛曜之：“既然傷的那麽重，怎麽可能自己出境。”
洛聞濯：“那就是說，你查到了什麽？”
姚理芝：“她不是一個人，我後來調查過，當初教她的那位舞蹈老師後來也了無音訊，肯定是她將人帶出境的，不然她自己確實做不到。”
洛聞濯：“還有呢？”
姚理芝：“那位舞蹈老師前段時間在一個藝術展上出現過。”
洛聞濯的手撐在膝蓋上，“哪個藝術展？”
姚理芝：“Y國皇家美術展。”
洛曜之的心臟猛的揪了起來，拔腿就往外走，洛聞濯緊隨其後。
姚理芝還沒來得及松口氣，病房裏跨進來一位明顯年長的老者，一身簡樸的中山裝，因為長年肅著臉，面部溝壑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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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熹的晨光灑落在別墅的院子裏， 洛逾白才從書房裏走出來，他花了一夜的時間聯系上了所有學醫的朋友。剛來到樓梯口，就看到同樣精神不濟的林聲笙。
對方顯然已經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 開口道：“你帶夕照去看看二老吧， 具體在哪個醫院問你爸爸。
“還有小虞……你問問他吧。”
“好。”洛逾白應聲，明白林聲笙的心結，他沒多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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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軟的幼崽是被洛夕照揉醒的，睡飽了的小家夥也不哭，眼睛還沒睜開就笑著要找姐姐， 乖的不得了。
洛夕照笑著問道：“這麽想我？”
洛虞認真點頭， “小虞想噠。”
待洛夕照幫他抹好香香， 洛虞突然問道：“今天也沒有壞帕帕嗎？”
洛夕照蹲下身問道：“小虞這是想爸爸了？”
聽到這裏，小家夥咬了咬小嘴， 蹲下身拉開浴室櫃的抽屜，“壞帕帕沒有香香， 介個送給他。”
這是一瓶還沒有開封的寶寶霜。
洛夕照笑的不行，“那我們一會兒去找他， 然後小虞親自送給他。”
洛虞顯然不明白姐姐在笑什麽，眨巴著大眼睛點了點腦袋，覺得也不是不行， “那窩……把介個裝進鴨鴨包包膩。”
看著洛虞已經開始一件一件整理自己的鴨鴨書包，洛夕照才問道：“小虞這是答應要去了？爸爸在醫院， 那裏還有小虞害怕的爺爺奶奶和小叔叔，你也要去嗎？”
上一秒還在認真疊著小手帕的幼崽著急了，“壞帕帕為什麽在醫院， 他生病病惹嗎？”
洛夕照搖了搖頭，“不是爸爸生病， 是爺爺奶奶生病了，我們要去探望他們，小虞會害怕嗎？”
洛虞猶豫了，他站在原地回想上次見面的場景，想象不出來那麽高、聲音那麽大的爺爺為什麽會生病，最後緩緩道：“生病病很難受惹。”
洛夕照點頭，“對。”
洛虞繼續道：“生病病就沒有膩氣裊。”
洛夕照：“對。”
洛虞心虛的捏了捏小手指，“沒有膩氣就不能欺負崽崽裊。”
洛夕照總覺得這話乍聽沒有問題，仔細一聽又不太對味，“……算對吧。”
洛虞這才放心的繼續填自己的鴨鴨肚子，“那窩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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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走廊上，洛曜之透過玻璃看向病床上的兩位老人，再看向面前的洛聞濯，欲言又止。
“我沒還來得及和孩子們說。”洛聞濯還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洛曜之：“讓孩子們來在二老面前轉一轉，至少讓他們有點念想。”
“逾白和夕照會過來的。”
想到上次洛虞看到他們嚇哭的模樣，洛曜之也不好強求，這也是他們全家都愧對的孩子。
病房裏傳來動靜，兄弟倆先後走了進去。
小瞇了一會兒的洛父已經下床，伸手調節著老伴的輸液環，看到倆人也沒什麽情緒。
洛曜之開口道：“我去讓人送餐。”
洛父：“不用，餓了就自己去吃，這裏不用人守，有我在就行了。”
偌大的病房裏冷冷清清。
直到走廊裏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隨後病房的門就被敲響，洛夕照輕手輕腳的推開門，將腦袋探了進來。
看到病房裏的三人，她壓下心裏的別扭，嘴甜的開口道：“爺爺，小叔，爸爸。”
她的出現顯然融化了洛父冷硬的表情，沒有撐手杖的左手朝洛夕照招了招，“快進來，小心傷著脖子。”
洛夕照這才推開門，露出站在她身後的哥哥，和因為緊張抱住哥哥大腿的洛虞。
洛父看到眼前整整齊齊的三個孩子，眼眶一酸，快步往前走了兩步，就看到洛虞將臉往哥哥的腿上藏了藏，這才停下了步子。
“鍋鍋……”
洛逾白伸手揉了揉幼崽細軟的頭發，開口道：“祖父，二叔，父親。”
洛虞小鹿般單純的黑眸打量著眼前的幾人，然後歪了歪小腦袋，繞過洛父看向後面的洛聞濯，他伸手摸了摸背在身後的鴨鴨書包，抿著小嘴巴不敢說話。
洛聞濯立馬感受到了兒子的召喚，兩步上前就蹲在洛虞面前，摸了摸他的小臉問道：“小虞吃早飯了嗎？”
洛虞點點頭，小聲道：“次裊，媽媽做惹。”
洛聞濯朝他伸出手，“那爸爸抱抱，抱抱就知道小虞有沒有吃飽。”
幼崽為自己發聲：“窩次飽飽裊。”不過還是乖乖的張開胳膊讓壞帕帕抱了起來。
巨大的體型差襯的洛虞更小了，洛聞濯顛了顛手臂，然後道：“小虞說的沒錯，確實吃飽了。”
洛虞被踮的‘咯咯咯’笑了起來，待對上兩個陌生的面孔才抿了抿小嘴停下。
洛聞濯只當沒有發現，笑著哄道：“這是媽媽說過的爺爺，小虞還記得嗎？”
洛虞烏黑透亮的眼眸對上洛父的臉，媽媽說過的話小虞都記得的，他緊張的攥緊了壞爸爸的襯衫，點了點頭，“小虞記得。”
洛聞濯摸了摸幼崽的頭發，“真的？那這是誰？”
洛虞的小奶音輕輕的，“系爺爺。”
洛父的胸口一軟，這聲‘爺爺’他等了三年。他側過臉，揚了揚頭，才強撐著沒有在小輩們面前失態。
過往他一直擔心入土前都不能聽到洛虞叫一聲爺爺，如今他聽到了。現在他又開始擔心自己入土前還能不能找到血脈相連的女兒，能不能聽到她叫一聲爸爸。
看到他這番似笑似哭的表情，洛虞轉過腦袋伏在洛聞濯的胸口小聲問道：“壞帕帕，爺爺見到小虞不開心惹嗎？”
“沒有。”這句話是洛父搶答的，“爺爺沒有不高興，爺爺是見到小虞太高興了才會這樣。”
幼崽試探的直起身，雙手圈著洛聞濯的脖子，輕聲問道：“真惹嗎？”
“真的，小虞這麽可愛，這麽聰明，爺爺看到你只會更開心。”心裏再苦只能不斷的往下壓，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高興點，就怕嚇到幼崽。
洛虞很奇怪，這個爺爺為什麽要撒謊，他看到了，爺爺的心裏明明很難過。
一旁正睜大眼睛觀察的洛夕照就感覺肩膀被拍了拍，立馬醒悟過來，揚了揚手裏的保溫桶，“這是從家裏帶過來的營養粥，我給你們盛，奶奶的那份留著醒了喝。”
“好，好，好。”一連三聲都是洛父說出來的，哪裏還有面對洛聞耀兄弟倆的冷淡。
粥剛盛出來，床上的人就醒了，目光落在圍著幾人打轉的洛夕照身上，淚水順著眼尾沒入發髻。
洛虞眨巴著眼睛，附在壞爸爸的耳邊，小聲道：“介個奶奶腫麽哭裊？”
他以為的小聲，卻不知所有人都在看他。
一時間所有人都往床鋪間看過去。
“奶奶。”率先出聲的還是跳脫的洛夕照，機靈的她壓下了以往滋生的種種不快，努力展現著自己活潑的一面。
洛母伸手握住洛夕照的，透過這張臉仿佛看到了那個未曾見過的孩子，一想到她或許根本就沒有一天這麽恣意快活過，胸口疼的都快喘不過氣來。
洛曜之已經將病床搖了起來，洛夕照親昵的靠在床邊，一邊幫她擦著淚，一邊道：“奶奶是想姑姑了嗎？你不要哭，我們一起幫你找，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奶奶要快點好起來才對，等姑姑回家了就會見到一個健康的你，到時候我給你選最好看的衣服，做最好看的發型。”
在容貌酷似女兒的孫女的疏導下，洛母狠狠的大哭了一場，接著又被哄著餵了大半碗粥，才緩了過來。
洛聞濯感受著被打濕的胸膛，即心疼又心軟，洛虞露出來的雙眼濕漉漉的，他擡手擦掉停留在幼崽臉頰上的淚珠，拍了拍懷裏這個敏感的小家夥。
好不容易將人哄住，洛夕照就驚呼道：“洛小虞，你哭什麽？”
洛虞沒想到自己哭鼻子的事竟然會被姐姐大庭廣眾之下揭穿，在眾人的註視下他緊張的打了個哭嗝，然後才想起來要將自己藏起來。
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露出半個眼睛，見大家都在看著自己，才小聲的解釋道：“奶奶哭裊，小虞也想哭。”
小模樣可憐又可愛。
姐弟倆這麽一打岔，病房裏悲傷的氣氛回暖了很多，二老雖沒有徹底放下骨肉分離的痛，可至少三個小輩也分散了他們一大半的精力。
洛虞坐在壞爸爸的懷裏，見他長大嘴巴三兩口解決掉碗裏的粥，貼心的褪下背後的鴨鴨書包，從鴨鴨肚子裏掏出包裝精致的濕紙巾，打開後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抽出一張遞了過去，“香香擦臉臉。”
洛聞濯當然不會拒絕兒子的好意，在他的註視下仔細擦了擦嘴角。
可是這樣顯然還不夠，洛虞已經等不及的伸手去指揮，“介膩……介膩……還有介膩……”
直到洛聞濯將整張臉都擦了個遍，他才乖乖坐好，又從鴨鴨書包裏翻出了自己準備的寶寶霜，“壞帕帕打開。”
綠色的青蛙造型看上去格外眼熟，還沒打開他就已經想到這是什麽。
果然，青蛙肚子剛打開，洛虞就伸出嫩嫩的小食指取了一點，然後碰了碰他的鼻梁，之後是額頭、臉頰、下巴，反覆幾次後還貼心的親自教了起來。
“膩要介樣……介樣……再介樣，膩就系香香惹壞帕帕裊。”
看著洛聞濯在自己的教導下一步步完成了抹香香，幼崽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後一本正經道：“壞帕帕記住惹嗎？膩系大銀裊，大銀都要寄幾抹香香，媽媽說噠。”
洛聞濯配合的不得了，“謝謝小虞，爸爸記住了。”
洛虞點了點小腦袋，“不用蟹。介個系窩送給壞帕帕惹寶寶霜，膩喜翻嗎？”
洛聞濯：“小虞送的，爸爸當然很喜歡。”
洛虞這才開心的翹了翹嘴角，壞帕帕果然很喜歡，這也是小虞最喜歡的香香裊。
洛聞濯感受著難得的親子互動，心軟的不行，這樣的溫情只要能偶爾來一次，就能讓他續航很久很久。
忽的靈機一動道：“但是爸爸一會兒要去工作，這個香香先寄存在小虞的包包裏好不好？每次小虞抹香香的時候都可以提醒爸爸。”
洛虞想了想，覺得好像也可以，壞爸爸是會忘記抹香香惹，可是小虞不會忘記，小虞會提醒壞爸爸的。
“那…好吧，窩會提醒壞帕帕噠。”洛虞這才將小青蛙重新裝到鴨鴨肚子裏，拉上拉鏈，再背到身後。
重新在爸爸的懷裏坐好後，幼崽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盯著自己，他緩緩仰起小臉，“壞帕帕，他們腫麽都看著小虞？”
洛聞濯伸手把他往懷裏摟了摟，“因為小虞太可愛了，他們都在嫉妒爸爸。”
洛曜之心裏的難受也被這一幕驅散了不少，多少明白了自家大哥的用意。
洛父的目光中有對洛聞濯的嫌棄，也有對幼崽的眼饞，催促道：“吃飽了就去忙，窩在這裏成什麽樣子，有三個孩子陪我們老倆口就行了。”
剛剛還說不用陪的人，改起口來好不心虛。
“這些年聲笙把小虞教的真好。”病床上的洛母道。
洛夕照第一個認同：“嗯，小虞超級好，聰明、可愛、善良、貼心。”
洛虞被這樣大聲的誇獎弄的不好意思起來，扭了扭小屁屁，面對這麽多人，到底還是沒說話。
洛聞濯將小家夥放在地上，耐心解釋道：“小虞今天跟著哥哥姐姐好不好？爸爸要去工作，爭取晚上回去陪你們吃飯。”
洛虞認真的點了點小腦袋，最後還不忘加了句，“媽媽已經給小虞買了超級超級多惹奶粉，壞帕帕辛苦工作……給姐姐買漂釀惹衣服……給鍋鍋買大車車，壞帕帕加油哦～”
“爸爸知道了。”洛聞濯簡直被兒子安排的明明白白，站起身和洛曜之一起出了病房。
在幼崽看不到的地方，洛聞濯臉上的笑意散的一幹二凈，哪裏還有剛剛傻爸爸的模樣。
看到洛聞濯離開幼崽才轉過小臉，看向病房裏的幾人，然後挪著小碎步，一點一點的移到哥哥的腿邊，伸手抱住哥哥的大腿，然後才敢放心的用眼睛熟悉環境。
因為這場變故，洛逾白放下大部分的工作，白天和弟弟妹妹在二老面前盡孝，給洛聞濯和洛曜之抽出時間去追查多年前的舊事和人。
至於林聲笙，雖全程靜默，卻也並不阻止孩子們前去探望。
洛母一連在醫院住了三天，情況才稍微穩定住。
而洛聞濯這邊的狀況卻不太樂觀，十幾年前就消聲滅跡的人現在再找無異於大海撈針。
更何況他們連一個大概的方向都沒有，這種情況下他們只能雙管齊下。
治療中心那邊沒了洛家人保駕護航，洛序秋的待遇與普通人無異，沒兩天就被轉移到集體管控中心，實際上就是暴力傾向嚴重，治愈無望且有犯罪前科的那一撥，緊急時刻會被第一個舍掉的群體。
相應的，那裏所有的生活設施也就是剛剛合格。
一開始誰也不敢提出把她往這種地方轉移，盡管洛二少親口說了那樣的話，網上也鬧的大，可到底是曾經被當作女兒養了三十多年，誰知道什麽時候就被曾經的父母惦記起來，到時候倒黴的可就是他們了。
可是她鬧得實在太狠，最後還是一向溫和有禮的張醫生把她當成特殊案例在交流會上說了出來，院方迫於外界壓力，再加上有張醫生頂鍋，最後才被順利轉移。
消息傳出來的時候原本還持觀望的人群坐不住了，按這樣的發展，她是被洛家徹底放棄了。
短短兩天，被轉移進來的患者越來越多，精神和軀體的折磨，讓洛序秋第一次體驗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
同時監控著這裏情況的不止是洛家人，還有一雙藏在背後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這裏，姚理芝一次次想要將自己的人按插進去，一次次失敗，明明是個‘三不管’地帶，卻牢固的好似一個鐵桶。
自從洛序秋被轉移到這裏，她就失去了所有消息，明知道這很可能就是個陷阱，可還是忍不住想要親自去探一探。
殊不知，從她的雙腳踩在這片土地上開始，自己就已經成了別人的獵物。
既然是集體管控中心，那麽在這裏發生什麽都不稀奇。
醫院的長廊上是日積月累的鐵銹味，衛生間的方位傳來細細的水流聲，間或幾聲奇怪的囈語。姚理芝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景，忍不住促起眉頭，對洛序秋的擔心更多一分。
沒有消息來源，她只能一間一間病房的找了起來。
食堂的大擺鐘突然敲了起來，渾厚的聲音剛好響了十二下，下一秒病房裏傳來一陣淒厲的叫聲。
走廊上的姚理芝心頭一震，立馬往裏沖。
走廊盡頭的房間裏，姚理芝剛到，就看到洛序秋被摁在地上群毆的場景，母性的本能讓她的雙眼立馬紅到充血。
“幹什麽，你們都幹什麽？全部給我松開她。”病房的門從外面都有一個鐵栓，既能防止患者跑出來，又能在突發情況下讓護工輕易打開。
此刻姚理芝就很輕松的打開病房門，任她用力扒拉著圍著洛序秋的人群，可那點力氣也根本沒有，甚至被揪著頭發扇了兩巴掌，直到她從口袋裏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武器。
滋滋的電流聲一眨眼放到了其中倆人，剩餘幾人才忌憚的往後退了退，露出中間鼻青臉腫的洛序秋。
姚理芝驚呼一聲：“怎麽這麽多傷？”
地上的洛序秋費力的睜開腫脹的眼睛，也只能看到一個不甚清晰的身影，只得開口問道：“你是誰……是誰讓你來的……是二哥對不對？”
“不是，和那家人沒有關系，我先帶你出去，你受傷了。”
“你是誰？”自從來到這裏洛序秋沒有合過一次眼，這麽長的時間已經足夠她想明白所有的事，一想到某個可怕的可能……
“你到底是誰？我不認識你，為什麽要幫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的出現毀了我洛家大小姐的身份？你滾，你滾啊！”
“等出去了我什麽都告訴你，你先和我走。”看出洛序秋的精神狀態已經陷入瘋魔，姚理芝只能順著來，卻沒有註意到身後的人群中倆人有計劃的散開。
“等你出去了，哪怕是再見一面洛家人都有機會，在這裏耗下去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地上的洛序秋果然安靜了下來，“對，我要回家，我要回洛家……”
趁著姚理芝伸出雙手去扶，飛來一腳揣在她的肩膀上，一聲脆響，是胳膊脫臼的聲音，手上的武器也飛了出去，幾人重新一擁而上。
直到房間裏的尖叫聲越來越小，圍毆的人群慢慢散開，母女倆被拖到對面的病房，這裏早就有人等候已久。
“姚院長，別來無恙。”男人的身影被頭頂的燈光拉的老長，猶如巨大的牢籠，將她牢牢鎖在原地。
“洛大少爺。”
洛聞濯拉過身後的椅子坐了下來，“嗯，不錯，我就喜歡這種直來直去的談，沒耐心拐彎抹角。”
姚理芝的眼神看向他身後的洛曜之，“洛二少。”
“不用這麽客氣，畢竟姚院長對洛家人應該很熟了。”
姚理芝：“你們剛剛就一直在這裏？”
洛聞耀：“恭候多時。”
姚理芝：“所以欺負她的人也是你們安排的？她畢竟叫了你們三十多年的哥哥，你們怎麽能下此狠手，她就算被打成這樣，依舊記得自己是洛家人，依舊記著自己的二哥會來把她救出去，你們就是這麽對待她的信任的？”
洛聞耀：“第一個問題，人不是我們安排的，她的仇家應該比你多。第二個問題，那不是信任，是她為非作歹的籌碼。”
洛聞濯：“姚院長還有什麽問題？你要是問完了就該輪到我了。”
姚理芝：“你們不是都查到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她當時才出生兩天，什麽都不知道，她是無辜的，三十多年的陪伴當真比不了血緣兩個字？”
洛曜之：“是，查到了，但是肯定沒你知道的詳細。對，她比不上。”
他已經明顯耐心告罄，聲音越發強硬，“姚院長的問題我都認真回答了，接下來也要請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是會生氣的。”
“第一個，這麽多年的親子鑒定報告，背後操作的是你？”
姚理芝閉了閉眼：“是。”
“第二個，當年你將兩個孩子抱錯，不管不顧，十多年後為什麽又找上門去？”
姚理芝擡眼看向洛聞濯：“我見她有舞蹈方面的天賦，想要彌補她，想要送她出國深造，拜入名師門下。”
洛聞濯的臉冷了下來，“撒謊！你是發現盡管你把她丟到那個沼澤地，她也沒有越陷越深，反而憑著一身韌勁闖了出來，學了舞蹈，被京大破格錄取。你發現你再也蓋不住她身上的光芒，你怕她撞上洛家人，你怕你自己的女兒暴露。”
姚理芝：“我沒有！”
洛聞濯冷笑，“第三個問題，當年的那場車禍和你有沒有關系？”
地上的人猛地擡起頭，“沒有！那就是一場意外，我再怎麽樣也不會拿人命開玩笑。”
洛聞濯：“所以出事後，你想過讓她去死是麽？”
姚理芝搖頭：“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
洛聞濯：“最後一個問題，她，現在在哪？”
姚理芝：“我不知道。”
洛聞濯冷笑道：“你以為我會信嗎？”
身後的門被打開，有人進來拖著洛序秋就要往外走，姚理芝見狀立馬撲上去死死抱住她。
“我說，我都說，但是我要先替秋秋處理傷口。”
洛聞濯：“這點皮外傷你就如此著急，當初她失去雙腿，你救過她嗎？”
身後洛曜之已經拿起一旁的藥箱，在她面前蹲了下來，“藥箱可以給你，但是你應該知道，藥，是治病的，反覆的吃，就說明她會反覆的生病，有些傷是可以避免的。”
姚理芝憤怒道：“連你也要這麽對她？”
洛曜之：“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妹妹現在在哪？”
“呵……呵呵呵。”姚理芝一邊處理著洛序秋的傷口，一邊冷笑。
直到將洛序秋的外傷處理好，又餵下止疼的藥片，才緩緩道：“我說不知道不是騙你們的，因為她一出國就切斷了和我的聯系，聯系好的醫院和學校都沒有去，我是真的不知道她的消息。”
洛聞濯招了招手，“這裏的探視時間是多久？”
“十五分鐘。”
洛聞濯：“那我們已經屬於嚴重超時，將人送回去。”
姚理芝：“不要，我還知道點別的。”
洛聞濯的眼神忽的變得兇狠，“姚院長，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錯過了，下次你們母女見面就要等到半個月以後了，外面還有人排著隊的等著進來，就是為了見一見你的女兒。”
姚理芝的語氣加快：“她不在M國，那樣的傷勢不可能不找醫院接手，我查過M國所有州的醫院都沒有她的信息，她肯定是出境了，你們順著她的傷去查肯定能查到點什麽。”
洛曜之：“既然傷的那麽重，怎麽可能自己出境。”
洛聞濯：“那就是說，你查到了什麽？”
姚理芝：“她不是一個人，我後來調查過，當初教她的那位舞蹈老師後來也了無音訊，肯定是她將人帶出境的，不然她自己確實做不到。”
洛聞濯：“還有呢？”
姚理芝：“那位舞蹈老師前段時間在一個藝術展上出現過。”
洛聞濯的手撐在膝蓋上，“哪個藝術展？”
姚理芝：“Y國皇家美術展。”
洛曜之的心臟猛的揪了起來，拔腿就往外走，洛聞濯緊隨其後。
姚理芝還沒來得及松口氣，病房裏跨進來一位明顯年長的老者，一身簡樸的中山裝，因為長年肅著臉，面部溝壑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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